“代主传讲圣言:我所爱的,与我即将爱的,得到最真挚的祝福。”
尖耳朵的神父立在彩绘玻璃窗下,施洗约翰。
巴洛克教堂外,阳光穿透水波,投映在鱼群身上。远处苹果树下,孩子们嬉闹成一团,他们拥有同样细而长的耳骨,在太阳的照射下,剔透的红色血管若隐若现。
突然——
“谁来,救命!”
哀求似的喊叫传来,那声音自上而下溢出刺骨的绝望,仿若能击裂玛利亚乳白坚挺的身躯,使她柔软的内心从眼角淌出泪水。
“我的孩子,我的小精灵,我的纳西索斯,他不见了!他上哪去了!”
一个穿长裙的女人,提着厚重的衣袂,从树根旁边失魂落魄地跑出来。她面容精致,身段玲珑,却在精神上显得焦头烂额,潦倒憔悴,色泽鲜亮的金发经过一路跋涉,此刻已经蓬乱不堪,唯有尖长的耳朵仍还挺立。
她刚见到阳光普照下的聚落便焦急的左顾右盼,仿佛寻找一条丝线,好抓着攀爬向上,脱离苦海。这时正好迎上走出教堂门的神父的目光,像锢住一根救命稻草,女人流露出无比欣喜的神情,盯着神父的脸蠕动了一下嘴唇,生怕他溜走,提着裙摆就要往前迈步,却好似终于恢复痛觉,停在了原地,长裙的骨架下,她的双脚已然光溜溜踩在泥土地上,足足磨破了一层皮,血液凝固了一大半,剩下一半蔓延进地表。
神父立刻上前搀扶,将贵妇人带进了教堂后院,供旅人休憩的木屋。
伤口处理完毕,女人的情绪逐渐平复,神父开口询问:
“尊敬的女士,同族的贵重者,请稍安勿躁,尽快告知我实情,情况想必很糟糕不是吗?”
女人听了,又变得紧绷起来,蹙着眉头回应道:
“是的,一点不假。我的孩子,年仅七岁的达弗蒂尔,在去往塞因河的路上被一群能活动自如的植物掳走了!这些植物三五成群,将藤蔓拧在一起砸烂了马车,车夫当场死亡,我的丈夫翻下悬崖下落不明,现在只剩他了。牧师、神父、圣职者,哦!敬爱的耶稣,无论要我做什么,是朝拜还是虔诚、是奉献还是索取都行,快快将他带回来吧!”
神父听完妇人的遭遇,显得很平静,他捏住胸前的十字架,沉声说:
“主会在天上庇佑他,无需担心。现在,惹人怜爱而伟大的母亲,安歇下吧,孩子将被安全带到您面前,我向您保证。”
“您的善举我必将为您传唱,这值得仔细费一番功夫。……”
女人转喜为忧:“只是这群令人惊愕的植物去向我并不清楚,还请……”
“无妨,拥有惊人勇气与毅力的美丽妇人,”神父推开木门,“我知晓它们打哪儿来。”
~
我沉默地走在她身后,夜色葱茏。
这座森林里到处都是鲜活的生命,一不留神踩上它们的树根,主干便会立刻跳起来,喊句:“哎哟!”,路上十分坎坷。
不过树倒是一点不顾及她踩上去,她太矮小,走起路来轻巧得很,藤蔓还时不时为她垫脚,简直如履平地。
我紧盯着地面,仔细在树根的空隙间穿行,偶然抬头,她肩膀消瘦,衣裙单薄,在我正前方不停地迈步。我们之间隔着一段距离,我站在原地凝视她的背影,这段距离便被放大。
“你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。”在完全没有思绪的情况下,我情不自禁的重复出了她的话。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。
她正好登上藤蔓拧成的平台,听见我说,便转过头来面向我,浑然天成的金黄眼睛盯着我,一言不发。
“那是说你来自灵长类动物、或者说‘人类’用钢筋水泥筑建起的世界,随后在某个瞬间坠入了黑暗,一睁开眼就到了这个地方吗?”
“基本上是这样,但有一点不同。”
她转身,整个人面对我,说:
“我并非一不小心掉进了这里的‘难民’,而是撇开地表遍布人脚印的那个世界,凭借自己的意愿跑进来的。”
“这么说,还有其他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森林、或是漂流到沙滩了?”
她默认。
“那这些人是如何活下来的?至少现在看来,森林和沙滩没有任东西可以供给能量,海水里虽然有星宿,味道却和那个世界别无二致,还更多了点刺激性的滋味、不,不如说这座森林中也有相仿的气味。人类的躯体很脆弱,精神要略强一些,可这都不能给生存带来一线宽裕。他们都死了吗?成了这些原住民的养分。”
她沉默,但与此前的默认不同,她嘴唇微张,显得犹豫不决,片刻后对我说:
“我带你去见魔女。”
“……”
“魔女?”
“是的。”
“那个骑着扫把满天飞,头上带着顶歪歪扭扭树干似的魔术帽、会念咒语,用巨大的勺子搅拌锅里绿色魔药,鼻子好似侦探的魔女?”
她装作奋力思考的模样,对我说:“缸里的水快要漫出来了!”
“那么魔女也有是男性,或是本身无性别的概念了吗?”
“我带你去见她,到时候你会如愿以偿。”
“她会把所有东西和盘托出?”
“不。”她转身背对我,“她知道怎么出去。”
~
“这只棺椁里,有奇迹要降临!”
大祭司双手朝天上张开,手臂笔直,即使没有握拳,他手背上仍然青筋暴起。神台下掌声雷动。
我和坦桑拉比被欢呼雀跃的树群围了个水泄不通。接着他们开始围绕广场游行,兴致高昂得几近疯狂。我们紧挨着,生怕被树流冲散。
“我偷偷掀开盖子看过,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!”拉比悄悄对我说。
我们时下正被树干挤压推搡着朝前走,但必须赶在大祭司演讲结束之前开始行动,因为一旦祭祀进入高潮,坦桑拉姆太太——收养我们的恩人,就将作为整个村落里年纪最大的人,被狂热的树信徒们抓走,绑上祭祀台,当成祭品,被火烧成焦炭,再给魔女玛利亚驱逐出森林。
她的孩子们绝不允许这件事发生。
我们不吭不响地交换眼神,拉比点点头,朝祭祀台张望了一下,灵活地钻进树干之间的缝隙,向反方向跑去了。
我目送他被树群淹没,死死盯住大祭司面前的圣火,臆想有一桶能够扑灭这团火的救命的水,立马劈头浇下——可是我必须停止幻想,在坦桑太太那么多冗长而无趣的教导中,唯独“幻想越多,幸福越短”,如今是有价值的了。
我紧盯着大祭司帽檐下那对开开合合的嘴唇,攥紧手中的浆果……
“仪式终止!”
这呐喊突如其来,比树人的窃窃私语高扬几倍,从祭祀台的反方向传来,信徒们纷纷回头,我随着它们望过去——
“诸位被命运之神所造就的奇迹之身,现下代表沼泽大陆精灵聚落,对森林宣告,”
尖耳朵的精灵有数百名,队伍井然,耸立在广场的另一头。他们全是正当壮年的男性,身后背着弓箭,腰上悬挂剑鞘,蓄势待发。领头那名最为高大魁梧,胸前却佩戴着一条银制十字架,面容平静,倒是摒弃了宣战的戾气。
这名神信徒清了清嗓子,开口朗声:
“请将你等数年前于西部峭壁掳走的Inghram(英格拉姆)小姐长子Daffodil(达弗蒂尔)释放,即刻交付于神父Teodoro(提欧多罗),若有疑问,则由最高职权,魔女Maria上前对峙。宣讲完毕。”
TBC
Birds提示您:看后求收藏(卧龙小说网http://www.wolongxs.com),接着再看更方便。
好书推荐:《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》、《我是舰娘》、《我的师妹是妖女》、《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》、《认清现实后,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》、《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》、